一九四七年秋,中国人民解放军以摧枯拉朽之势,由内线作战转向外线出击。在战略上迫使敌人由进攻转为防御。正是在这种形势下,刘邓大军在党中央的统一部署下,横渡黄河,千里跃进大别山,犹如一把利剑,直插入敌人心脏。
从七月二十日开始,鹿邑县十一区的全体战士和全县人民一道,热烈迎送在鹿邑过境的刘邓大军。骑兵、步兵、装甲兵、炮兵,一行行、一队队、一列列,迈着雄健的步伐,列队从夹道欢迎的人群之中走过。人们望着一队队、一列列走过去的子弟兵,对人们手捧、肩扛的大小慰问品拒不接受的作风,对树木庄稼秋毫无犯的严明纪律,一个个被感动的潸然泪下。一位八十高龄的晚清秀才,望着那不尽的长蛇阵,慨然说道:“箪食壶浆,以迎王师。长驱大进,秋毫无犯。蒋党不亡,事无天理!”
大部队整整过了一天,直到天已完全黑了下来,才就地露营休息。
这些住下来的指战员顾不得休息,就忙着替附近老百姓担水、扫地、喂牛,什么活都干。一直忙到深夜,沸腾的村子才安静下来。
天刚拂晓,几平忙了一个通霄的十一区区长付恒修便习惯地起了床,顾不得洗漱,匆匆来到部队驻地巡视一番。哪知到驻地一看,部队全走完了,整个旷野静悄悄的,连一个人影也找不到。场里场外街道都扫得干干净净。付恒修正站在那里出神。仿佛从远处传来一阵大风掠过般的骚动。他机警地抬眼向远处望去,透过黎明前的薄幕,隐隐约约看到有一哨人马,正象蚂蚁般地黑压压向这个方向蠕动。
付恒修慢慢蹲下身来,努力缩小瞳孔搜索着远方滚滚而来的洪流,以判断是我军还是敌军。根据昨晚得到的可靠消息,后面已没有后续部队。那么,远处出现的人马难道是敌人?果真是这样那就糟透了。因为劳累了一夜的十一区战士们此刻还都在梦中呢!敌人一进村后果不堪设想。
不管怎么说,时间已经来不及让人判断真假了。此刻得从最坏处着想,做好一切防范措施。
想到这儿,付恒修象突然发现了火情一样,迅速朝村子里跑去。旋即叫起了区委书记李仔英和区队全体战士。付恒修、李仔英经商量当机立断、做出决定:首先将房东大地主何心广全家严格控制起来,警告他们,如果从他们口中走露一点风声,决不饶恕。第二步,将一部分区队战士化装成农民,分散在周围一些显眼的地方铡草、抬草、抬粪……。另一部分同志则扮成伪乡政府人员,付恒修扮成乡队长,仍是全副武装地该站岗站岗,该放哨的放哨。还把伪乡政府的牌子挂在了地主何心广的大门上。付恒修和地主何心广在“联合办公处”摆上大烟灯,又在客厅里摆上一桌麻将。完全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。
一切都准备就绪之后不久,部队就黑压压一片滚滚而来。随着天光放亮,已经看的真真切切:是敌军!而且是敌人的正规军。
从天刚亮直到中午时分,敌军都不停地、断断续续地过着。起初,他们每一个人都不敢出门。后来看敌人并不下路骚犹百姓,也就慢慢地放心了。可何心广却始终心神不定,生怕出现问题,全家生命难保。他身穿丝绸大衫从门口走进屋内,又从屋内走出门口,一副焦灼不安的样子。付恒修则穿着一套崭新中山服,在腰间的武装带上,系着一只玲珑的白朗宁手枪,十分英武而潇洒地站在门外的路旁,倒背着双手,仿佛是一位检阅列队而过的将军。可不幸的是,在他眼前通过的则是军纪不整、行动混乱的军旅。有时候看到敌人军官模样的人,他也微笑着挥挥手以示“友好”、“慰问”。可敌人始终都没有下路,一直是急行军状态。
下午三点时分,敌人的主力全部通过。拖了一大段的间隙,跟在最后的还有一个收容队,那是一个上尉副官带领的。付恒修很客气地将他让到办公处,请他喝了些茶,谈了些情况,付恒修正在心里酝酿着如何趁机干掉他。恰在这时,敌人的一辆收容汽车开了过来,那副官跳上车扬长而去。付恒修后悔了好大一阵子。从那敌副官的谈话里得知,这是国民党五大主力之一的黄维十一师。
看着敌人的军车渐渐消失在大道的尽头,一种怅然若失的情绪一下子袭上心头。这位善于寻机歼敌的年轻侦察英雄,一向是不放过撞到手上的猎物的。可是今天,轻易地让这个敌上尉军官坐车跑掉了,岂不可惜!
付恒修心下正在懊恼,抬眼朝北一望,一阵兴奋顿时洗去了心头烦恼,他几平要跳起来了。原来,从正北方,一溜斜歪地走过来一队掉队敌人。远远地看过去,估计有将近一个排。付恒修见此情暑,眉头一皱,计上心来。他迅速来到后院和李仔英交换一下意见,立刻将区队战士布署在周围较隐蔽的地方。安排就绪后,只见他大摇大摆地来到路旁,待那群落队的敌兵走近跟前,厉声向他们喊道:“你们是哪一部分的?”
领头的那小军官是个少尉,看到眼前站着这个人可能是地方武装的头目,来势不小,可也没把他放在眼里,他还得壮一壮王牌军的架子。只见他蔑邪着眼,鄙夷地答道:“国民党黄维兵团十一师四团。怎么?要慰劳本军么?”
看到这个敌少尉那副傲慢的样子,付恒修气愤极了,他立刻意识到,必须压一压他的气焰。想到这儿,只见他大怒地指着那少尉的鼻子训斥道:“看你们这一个个那副熊样儿,哪里还像支队伍?!”说到这儿,他迅速的打量了一下整个队伍,发现这支队伍中带有数支冲锋枪,二十余支步枪、一台电话机和一口行军锅。他强压掠过心头的一阵欣喜,仍作愤怒状,说道:“难道你们不知道附近一带有土八路吗?看你们这个拖沓样,要是给他们撞上了,非干掉你们不可。我是师部谍报队长,奉命在这里收容你们,赶快到院里集合,吃过饭一块坐车走!”
敌人听说吃过饭要坐车赶路,脸上都露出了喜悦之色。那少尉信以为真,朝他的兵士们一挥手,队伍三三两两地随付恒修进了何心广大院。
待敌人统统进入区队武装力量的包围圈,付恒修向敌少尉命令道:“少尉,将你的部下分列站好!”
那少尉听到命令,立即喊道:“立正——!向左看齐!向前看,报数!”
“一、二、三、……”队伍里传来清脆的报数声。
“报告!”队伍报完数,敌少尉一个立正,举手向付恒修敬了一个军礼,“连本人共二十八人。”
付恒修点了点头,大声命令道:“听我口令,架枪!”
听到口令,敌人很快把枪四支一堆四支一堆地架了起来。
付恒修待敌人把枪支弹药、其它军用物品都按指定地点存放之后,喊道:“注意!向左转,向前五步走,坐下!”旋即一招手,命令埋伏在周围的区队战士将武器弹药等收拾起来。接着向敌人宣布道:“我们是八路军区队武装!现在你们已经被俘虏了!”
随着他这一声宣布,一群全副武装的区队战士“哗”地一下出现在这些坐在地上的敌人面前。敌人一个个被这突然出现的惊变吓呆了。一个个张大嘴巴,睁大眼睛,呆若木鸡地你瞧着我,我望着你,说不出半句话来。
那个少尉正要乘机摸腰间尚未缴出的手枪,一位区队战士抢先一步来到他的跟前,伸手从枪套里拔出了手枪。那少尉沮丧地耷拉下了脑袋。
付恒修看大事已成,不敢耽搁时间,恐后边还有过路敌军,遂向敌人说道:“八路军的政策是宽大俘虏。我们一定保障你们每个人的生命安全。你们每一位家中的妻子儿女、父老双亲肯定都在翘首盼望着你们的归来。现在给你们准备好了饭,饭后愿回家的可以领取盘缠回家,不可再到国民党军队为蒋介石卖命了!不愿回家,愿参加我们部队的,我们表示欢迎。或去或留,你们自己选择。”
听付恒修这么一说,敌人中乱作一团。有的愿回家,有的则愿留下来参加八路军。
草草吃过饭后,区队立即打发走决定要回家的士兵,带着新入伍的投诚者和区队武装,迅速地转移到别处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