摘要:考证老子里籍的学者,每涉及厉乡与赖(濑)乡时,有人以先出现的厉乡为正,有人则以后出且使用次数较多的赖(濑)乡为正;而对厉、赖(濑)之不同,其皆以古通用为释。利用韵书、史书、诗韵、方志等历史文献,梳理厉乡与赖(濑)乡历时交替的成因,及其间音注的性质,可以发现:厉乡和赖(濑)乡的不同,是先秦时期东西土古方音差异而致,赖(濑)乡仅是厉乡的记音符号;它们随着基础音的转移,呈现出历时交替的状态。
关键词:厉乡;赖(濑)乡;考证
关于老子出生地,古文献中有厉乡和赖(濑)乡(赖乡与濑乡虽书写不同,实则相同,文中视其为一)两种记载。高亨《老子正诂·史记老子传笺证》云:“《史记》厉乡,《曾子问》疏引作赖乡;《老子铭》、《汉书·地理志》颜注引晋《太康记》、《后汉书·郡国志》、《水经注》亦并作赖乡,《神仙传》、《史记正义》引晋《太康地记》又并作濑乡。”[1](P200)对此歧异,清代学者皆以“厉”与“赖(濑)”之间古音通为释。今人每涉及此问题时,亦陈陈相因,无人再去深究其详。为何东汉之前仅见厉乡写法,其后却又记作赖(濑)乡?它们在时间链条上,为何会呈现出历时交替的状态?其成因性质如何?诸多疑点,不得不让我们再次思考它们之间到底处于何种关系。
一、老子出生地东汉前为何仅见“厉乡”写法
最早记录厉国的是《逸周书》:“百韦命伐厉,告以馘、俘。”[2](P432)此厉为今鹿邑县东早期之厉国。它臣服于周后,被重新册封为厉国。
《春秋》和《左传》鲁僖公十五年、十六年中,均记载有齐、曹等国之师攻伐厉国的事件。《春秋·僖公十五年》载:“十有五年春,王正月,公如齐。楚人伐徐。三月,公会齐侯、宋公、陈侯、卫侯、郑伯、许男、曹伯盟于牡丘,遂次于匡。公孙敖帅师及诸侯之大夫救徐。……秋七月,齐师、曹师伐厉。”[3](P349)对文中所伐之厉国,杨伯峻注云:“厉,国名。惠栋《补注》以为即桓十三年《传》之赖,在今湖北省随县之厉山店,此晋、宋以来之传说。王夫之《稗疏》则以为此又一厉,即今河南鹿邑县东老子所生之苦县厉乡。以地理考之,齐移救徐之师以伐厉,《稗疏》之说较合。《鲁大司徒匜铭》云‘鲁大司徒子仲白作其庶女砺孟姬媵也匜’云云,郭沫若《两周金文辞大系考释》谓‘砺即厉之繁文。在此乃孟姬所适之国名’。”[3](P349~350)
杨伯峻认定此厉(砺)国即鹿邑县东原厉国。僖公十五年(前645),厉国尚在诸侯国之列,周室国势衰微后,厉辖于陈。公元前608年,楚伐陈,前598年,楚庄第一次灭陈,降陈为县。前534年,楚灵王第二次灭陈。陈国以东之厉亦当属楚。此间厉国的旧地改称厉乡,于是,厉乡就在鹿邑县东原厉国旧址上延续了下来。因此,鹿邑县东之厉,商至春秋方国,又作砺。司马迁为老子作传时,自然遍览皇家之书,他把老子出生地定为厉乡,是与《逸周书》、《左传》、《春秋》中厉国之称谓一脉相承。
但为何周至春秋时期,仅有“厉”而无“赖(濑)”之称谓呢?这还需要了解先秦时厉,《广韵》属蟹摄祭韵,而赖(濑)属蟹摄泰韵。先秦时,厉、赖(濑)都属于祭部字。上古祭部是否独立,是个有争议的问题。从谐声和《诗经》用韵上看,祭部与月部关系密切。王力先生把祭部归入月部。所谓祭部其实就是月部的长入。故厉拟音为*lYāt,赖(濑)拟音为*lāt,它们与月部字一样,都拟有入声塞尾[t]。
王健庵根据“《尚书》等历史文献中把宗周这一范围的人称为‘西土之人’(即今陕西和甘肃的东端),而把殷商那一范围的人称为‘东土之人’(即今河南、山西、山东)。按照这一地理概念把《诗经》篇什进行方言分类”,发现“《诗经》用韵一般都认为是单一音系的上古共同语,即所谓‘雅言’正音,其实并非如此。……东西两大方言都有‘四声’分别,西土阴声韵去声字归属入声,正是‘秦陇去声为入’,而东土不混”[4]。“西土阴声韵去声字归属入声”当然也包括祭部归入月部,此与王力先生相一致;而“东土不混”则言阴声韵去声字与入声不混,亦包括祭部与月部不混,这异于王力先生的观点。
此后,刘志成亦表达了同样的观点。他指出,秦晋方言中祭月不分,而齐鲁、中原和楚方言中祭月有别。[5](P365~374)按照王健庵等人观点,祭部合入月部是西土的语音特征,而东土则是祭月不分的。老子出生地本字本为“厉”,由于周王朝属于西土,其方言祭月不分,若把“厉”记录下来则为*lYāt,属于月部;而东土祭月分部,若把“厉”记录下来则为*lai,属于祭部。之所以“厉”读音在西土和东土有如此之异,当为先秦时期东西土古方音差异所致。东土方音读“厉”为*lai,这与同祭部的“赖(濑)”(拟音*lai)变成了同音字。《韵镜》厉,收于外转第十三开图,属三等;赖(濑),收于外转第十五开图,属一等。中古厉与赖(濑)本不同等,而先秦东土方音把它们混同了起来,故东土“厉”音*lai以文字记之则为“赖(濑)”。
鹿邑县东之厉国,若以西土方音为主的通语来记录就是“厉国”,若按东土的中原音(陈国)或楚方言的祭月分部来记录则为“赖国”。由于“厉国”早期隶属于周王朝,它必然会被西土中央通语来记录,此即“厉国”及后来所沿袭的“厉乡”。这就解释了先秦时期为何用“厉”而不用“赖(濑)”的原因。《史记》谓老子为“苦县厉乡曲仁里人”[6](P2139),当是传承了先秦时期当时的西土古方音称谓。
二、老子出生地东汉后为何仅见“赖(濑)乡”写法
司马迁把老子出生地定为“厉乡”,是传承了先秦西土古方音称谓,若按东土方音,当为“赖(濑)乡”。最早称老子出生地为“赖(濑)乡”的,是东汉桓帝时边韶的《老子铭》,其称:“老子姓李,字伯阳,楚相县人也。……相县虚荒,今属苦,故城犹在。在赖乡之东,涡水处其阳。”[7](P813)边韶,东汉末年人,《后汉书》卷80有传。延熹八年(165)八月时,其为陈相。因皇帝尊老祀老,命边韶撰此碑铭。文中称老子为“相县人”。《后汉书·郡国二·陈国》:“苦,春秋时曰相。”[8](P3429)
边韶由于接的是圣谕,必当谨小慎微,撰写碑铭前定做了实地考察,如实记载了当时当地人之称谓。故此文应有真实可靠性。这里,他第一次使用了赖乡。其后,高诱《淮南子·修务训》注云:“老聃,老子,字伯阳。楚苦县赖乡曲里人。今陈国东濑乡有祠存。”[9](P1348)《水经注疏·阴沟水》:
“涡水又南东屈,迳苦县故城南,……涡水又东北屈,至赖乡,谷水注之。”[10](P1941)诸文献皆以赖(濑)乡记之。赖(濑)乡具体位置在哪呢?《太平寰宇记》:“濑水(濑乡境内),在县东南十二里。于苦县界相县故城西南五里,谷水分流,入灵溪池,东入涡水。”[11](P238)清康熙三十一年(1692)《鹿邑县志》亦载:“太清宫(老子祠),在县东十里,老子所生之地。汉桓帝为立庙。”[12](P8)为何先秦东土之“赖(濑)乡”称谓,时至东汉才显现出来呢?这与两汉时期通语的基础方言由西向东转移有关。
西汉定都长安,至王莽新朝时期,王莽始营造东都洛阳:“以始建国八年(16),岁缠星纪,在洛阳之都。其谨缮修长安之都,勿令坏败。”[13](P4132)王莽统治期间,是把都城从长安最终转移到洛阳的过渡阶段。至建武元年(25),光武帝始定都洛阳。“冬十月癸丑,车驾入洛阳,幸南宫却非殿,遂定都焉。”[8](P25)正因为把都城从长安最终转移到了洛阳,从东汉始,以洛阳为中心的中原地区,开始成为我国的政治、经济和文化中心。
由于帝王都邑的语言具有权威性,这必然使当时通语的基础音也开始从长安转向洛阳。从东汉至南北朝,以洛阳为核心的中原方音,始终处于标准语地位。《北史·咸阳王禧传》:“孝文引见朝臣,诏断北语,一从正音,禧赞成其事。于是诏:‘年三十已上,习性已久,客或不可卒革。三十已下,见在朝廷之人,语音不听仍旧。若有故为,当降爵黜官。若仍旧俗,恐数世之后,伊洛之下,复成被发之人。’”[14](P689~690)孝文帝诏断北语,一从正音。这个正音标准,就是当时的洛阳音。《颜氏家训·音辞篇》称:“自兹厥后,音韵锋出,各有方音,递相非笑,指马之谕,未知孰是。共以帝王都邑,参校方俗,考核古今,为之折衷。搉而量之,独金陵与洛下耳。”[15](P252)从颜之推此评述中,可知当时各种韵书都杂有土风,并互相指责,唯北宗洛阳和南宗金陵语音为正。
正因为通语的基础方言由长安转移到了洛阳,致使中原地带对老子出生地原本为“赖(濑)乡”的写法凸现了出来。故从东汉始,文献皆以东土之“赖(濑)乡”取代先秦时期西土之“厉乡”。至此,“赖(濑)乡”称谓才正式上升为书面正体。
三、厉音赖的解释
司马迁《史记》谓老子为“楚苦县厉乡曲仁里人”,唐代张守节《正义》于“厉乡”下注云“厉音赖”。
先秦至唐,东土方言“厉乡”仍音“赖(濑)乡”,为何张守节又音注为“厉音赖”?要解答此问题,我们需要检讨魏晋南北朝时期东西土方言“厉”与“赖(濑)”有无音变。
先秦两汉西土“厉”属于月部,到了魏晋南北朝,月部长入声一部分字,其韵尾开始由﹣t尾变为﹣i尾,即由月部向去声转变,出现了一个新兴的祭部[i]。[16](P157)此间,“厉”也失去了塞音韵尾,由入声变成了去声字。而东土方言祭部本为[ai],于是,时至魏晋南北朝,东西土方言祭部其音值已相差无几。
至于隋唐,蟹摄齐灰韵系及去声祭泰废字,又开始与止摄发生合流。该音变于隋代始露端倪,止蟹二摄通押6例[17](P148),初唐通押17例[18](P405~407)。至盛唐,这种状况并未持续下去,仅见通押12例[19]。时至中唐,此状况有所转变,见通押39例[20]。此后,蟹摄开始向止摄大规模靠拢。晚唐敦煌曲子词中,支脂之微与齐祭废已经通押不分[21]。这表明,齐祭废韵已完全从蟹摄中分化了出来,与支脂之微齐合流为一部了。
到了北宋,此种状况继续发展。“北宋除支脂之微通用外,齐韵平上去三声及去声祭韵废韵亦均与以上四韵合用不分。”[22](P611)厉,属于蟹开三祭韵字,亦在此音变中。祭韵至迟于北宋,已完全合流于止摄,即由魏晋南北朝时的[i]/[ai]韵转变为了[i]韵。张守节是武则天当政时期之人,即盛唐人。这可从其《正义序》中得知:“守节涉学三十余年。”[6](P11)此序作于唐玄宗开元二十四年(736)。他注“厉音赖”,当是“厉”已经由蟹摄祭韵演变进入了止摄。“厉”与止摄字相押的诗例,见于盛唐,如李白《答高山人兼呈权顾二侯》叶:济翳裔意际计逝涕制势岁袂枻系丽替蔽滞厉帝。其中,止摄字“意”与祭韵字“厉裔际逝制势岁袂枻蔽滞”相押。[19](P91)由于书面语记录总是晚于口语的变化,据此可知,至迟到盛唐,“厉”已经读成了[li]。
东西土“厉”由[i]/[ai]都演变成了[i],其对应义项是“严也、恶也、危也”,等等。老子出生地“厉乡”,则因世代口传而语音具有保守性之故,仍音“赖(濑)乡”。这还可从如下材料加以证实。《广韵》厉,收于祭韵,力制切;而《集韵》除了收于祭韵外,又收于泰韵,与赖同为一个小韵,落盖切。显然,厉,有[li]和[lai]两音。之后,《五音集韵》、《古今韵会举要》、《洪武正韵》等韵书,均两收其音。如《古今韵会举要》九泰:“厉,恶也,注见祭韵,力制切。《庄子》两音,又厉乡,地名。《史·老子传》厉音赖,苦县城东有厉乡,祠老子所生。”[23](P335)因此,“厉音赖”一注,反映出“厉”作为其他义项,在当时的实际口语中,已普遍读同了止摄,为防止把老子出生地“厉乡”音“赖(濑)乡”亦读作[li],故张守节有此音注。
四、厉乡与赖(濑)乡古通用再认识
查隋唐文献,未见老子出生地厉乡与赖(濑)乡之间有古通用之例。也许有人会举出如下句子作为其通用的实例。其一,《汉书·地理志·南阳郡》:“厉乡,故厉国也。”颜师古注:“厉读曰赖。”[13](P1565)其二,《史记·南越尉佗传》:“故归义越侯二人为戈船、下厉将军。”《集解》引徐广曰:“厉一作赖。”[6](P2975)颜师古注“厉读曰赖”,其中“读曰”是用注音来破假借字的训诂术语,其功用是易其字。颜师古把“厉”与“赖”的关系定性成了假借,但该句对象说的是今湖北随县之古厉国,因句中有“南阳郡”。《南越尉佗传》下厉将军在《东越列传》中,记作下濑将军:“越侯为戈船、下濑将军,出若邪、白沙。”[6](P2983这条异文,说明了“厉”与“濑”通用。
确实,厉、赖(濑)之间,在先秦两汉时期,因声近而多假借通用;但对于老子出生地厉乡与赖(濑)乡,仅见音释而未见通用之例。
为何隋唐未把老子出生地厉乡与赖(濑)乡以通用来解释呢?推测起来,其主要原因可能是厉乡与赖(濑)乡呈现出历时状态,并未同时期叠置交叉过。但为何时至清代,清代学者却以厉与赖(濑)之间古通用诠释呢?这当是移置他处厉与赖(濑)古通用并把它程式化的结果。这种泛化手段,能否准确地揭示老子出生地厉乡与赖(濑)乡之间的关系呢?不尽然。
首先,赖(濑)乡的出现,并非是弃本字厉乡不写而要用借字,其出现确有前提条件,且其还代替厉乡上升为书面正体。这异于假借通用的范式。其次,若把厉乡与赖(濑)乡处理成古通用,就要承认在先秦两汉文献里老子出生地有赖(濑)乡的记录,而这与此间未见赖(濑)乡记录的事实不符,且颠覆了周至西汉的通语是以西土为基础方音的事实。
那么它们之间较为准确的定位是什么呢?老子出生地本字是厉乡,因先秦古方音差异,东土读厉为赖(濑),于东汉,赖(濑)被记录并成为书面语。它们之间呈现出两个特征:其一,因通语基础音转移而形成的先后交替的历时性;其二,赖(濑)仅是记音符号,其本身并无意义。如此看来,它们既具有通假记音的特征,又具有古今历时的特征,是两者的交叉用字现象。故把厉乡与赖(濑)乡关系仅用古通用来诠释,有失偏颇。
综上所述,有关老子出生地厉乡和赖(濑)乡的不同记载,是因先秦时期东西土古方音差异而形成的,它们又随着通语的基础方言转移而隐现。东汉之前,以西土方音为主的通语记录下来是厉乡,而东汉时期,随着通语的基础方言转向了洛阳,赖(濑)乡也因之而显现。又魏晋南北朝时的通语,仍以洛阳为中心的中原音为基础,于是,赖(濑)乡彻底战胜厉乡而长期占据了书面语地位,使厉乡仅保留于先秦两汉文献中。
其间,它们呈现出历时交替的状态。至于隋唐,由于“厉”发生音变而进入止摄,又导致了“厉音赖”音释的出现。厉乡与赖(濑)乡之间的纠葛,展现出了通假记音和古今历时的两大特征。
作者简介:赵祎缺,1973年人,汉语言文字学博士,毕业于复旦大学。主要从事明清汴洛语音史研究。讲授音韵学、方言学等课程。主持或承担国家及省部级项目6项,发表论文20余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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